文藝咖啡坊

嗤嗤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作者：真希

　　繁華的台北街道，人來人往的城市裡一個我獨自邊走邊喝著紅茶。在冰紅茶的侵蝕下，我開始發抖，感覺一股寒意竄遍全身，心也變得很冷，果然不是我熟悉的味道呢，我放棄用味蕾去回憶，將它拿到耳邊輕搖著發出嗤嗤聲。

　　雖然已經能夠適應台北的生活了，但我對這裡的陌生感從沒消失過。我停下腳步，看著周遭熱鬧繁華卻沒有溫度的街道，我仰望著，回想著我最愛的冰紅茶的滋味，和那令人懷念的嗤嗤聲……。

　　老街上的一間屋齡五十年以上的老房子，它的一樓出租給人開店，那就是「御茶庭」，老舊、空間狹窄、密不透風的飲料店就是我們一家三口的經濟來源。御茶庭的最後方是悶熱的廚房，用來煮粉圓、綠茶、紅茶等，廚房前堆滿了裝著塑膠杯和吸管的大型箱子，通往廚房的道路正是由箱子組成的一條狹窄通道，縱使空間多麼的狹窄，總有排成個ㄇ字型的小區域，那就是我專屬的遊樂場所。我的遊樂場所很小，基本上只能容得下我和一樣玩具，有時是積木；有時是洋娃娃；有時是著色本和彩色筆，無論是什麼我都得用帶來的玩具撐過一整天的時間。從這裡一抬頭就能看見爸媽匆忙的身影，搖著飲料的雙手幾乎一刻也不停歇，不停的發出嗤嗤聲。還得不時進廚房察看瓦斯爐上的粉圓和茶的情況。放著飲料桶子的架子下的抽屜總會藏著他們來不及吃完的飯。即便是如此的繁忙，他們絕不會讓我餓著、渴著，每天一開店時就會和隔壁的小吃店訂好午餐，泡一杯裝了許多冰塊的紅茶，一邊輕搖著發出嗤嗤聲一邊遞給了我。

　　到了下午，已經玩膩了早上帶來的玩具了，這時我便會開始產生睡意，「嗤嗤、嗤嗤……。」安撫著我入睡的就是這樣的沒有歌詞、單調、令人安心搖籃曲。這樣的回憶及感觸卻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消散，隨著歲月的增長，越是感覺到御茶庭的渺小和破舊，後來連鎖飲料店的興起，讓御茶庭顯得更加遜色，漸漸的變成我心中不起眼、不中看的破舊小店面。進入青春期後，那破舊的御茶庭更是我不想回去的地方。十八歲那年，我離開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鎮，我想要到繁榮的地方去，離開這令人煩悶又無趣的鄉下。

　　直到離開那天我都沒有告訴父母我要北上，那天，我帶著展開新生活的期待偷偷的走。夏日的烈陽逼人，當我坐在車上拿出水壺解渴，才發現原本的水壺變成了保溫瓶，我因小小的震驚雙手不由得顫抖，「嗤嗤、嗤嗤……」裡頭發出了熟悉的聲音，我倒出液體，是深紅色的！冰的！我啜飲了一口，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，上次喝冰紅茶是什麼時候呢？在我和爸媽處的不融洽的期間似乎不曾喝過。一股直覺促使我往窗外看去，兩個熟悉的身影遠遠的望著我，我幾乎想奔下車……。

　　今晚窗外一片燈火通明，一個人的空間卻逐漸的黯淡，「嗤嗤、嗤嗤……」我想念可引領我回歸處的安眠曲。

2016-09-11刊登於中華副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