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真希

  離婚第一天,沒了孩子的喧鬧,我在新買來的單人床上輾轉難眠,索性起身從冰箱拿出啤酒,大口大口地灌下,隨後倒在地板上睡去。隔天一早從劇烈的頭痛中清醒,刺鼻的嘔吐物氣味充滿整間廁所,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,我試圖麻痺心靈。

  當年我即將升職為經理,就在事業要邁向高峰時,婚姻卻開始搖搖欲墜。我總是與丈夫爭吵著照料孩子及家務事的責任,家庭出現了裂痕。最終所有的錯處彷彿都在我身上,公婆催促我離職專心顧孩子、做家事,好好擔起母親、妻子和媳婦的責任;丈夫不斷強調靠他賺的錢就足以養家,要我在家享受生活,說著孩子需要母愛、他的父母需要我來孝順。

  「妳要職位還是床位?」

  我犧牲大好前途,一夕之間從準經理變成了二十四小時的保母、廚師、清潔工、看護、女傭,我犧牲事業、薪水、下班時間、假日、成就和尊嚴換取夫家的堅固。公婆和丈夫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,我卻在往後的婚姻生活中過得空空洞洞。

  十幾年過去了,本以為日子會就這麼過下去,丈夫外遇的戲碼卻突然安插進來,我在凌亂的臥室難過得不能自已,視線無意間對上化妝鏡中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──不敢相信眼前皮膚失去光澤和彈性、布滿細紋、憔悴不堪的面容竟是我的臉。當下才意識到多年來我作為這個家的養分,如今已被吸乾、枯萎。諷刺的是,正因為我不再年輕美麗使得我在丈夫心中日漸貶值,最終擁抱了另一個女人。

  命運從我生命剝奪的不只如此,退出職場多年的中年女人想找份好工作談何容易?可丈夫是個能幹又會賺錢的男人,我只好狠心將孩子留在我曾經的家──那個住進另一個女人的家,隻身離去。

  靠著過去的人脈好不容易重返公司,但過往的美景已不存在,換來的是跟不上時代的挫敗感、置身於年輕貌美同事間的窒息感,以及向我的容貌和年齡投射的輕蔑目光。我清楚今後唯一的道路,是咬緊牙關以卑微的姿態重新尋找在職場的立足之地。

  幾年後,偶遇許久不見的朋友,她說我變漂亮了,我笑笑地說因為我已不再受某些角色牽絆了。

 

刊登於聯合家庭副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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